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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6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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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76 章

西境大比的混亂終於結束, 所有人都在關註這次意外,所以在秦千凝他們出來後,外面的消息就傳遍了,大家都十分好奇這一個多月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秦千凝他們出來的第三日, 一本巨著橫空出世。

書裏首先從魔主城的故事講起, 因為投影石無法照到地下, 所以這裏發生的一切在其他版本西境大比記錄裏都是空白, 大家一看這籍籍無名的小寫手居然能搞到獨家報道, 紛紛懷疑是假貨。

但很快這名小寫手就用實力證明了自己,跌宕起伏的劇情, 栩栩如生的細節,極度貼切的人物,眾人讀下來心情跌宕起伏,仿佛跟著體驗了一回。

讀到高白前輩殘念消散時,許多心腸柔軟的修士都掉下了淚來,再讀到小鐵人和主人的情誼時, 又忍不住唏噓感嘆,再往後翻……

什麽?裂縫裏的故事你也能寫?!

大家這才翻到封皮頁,正兒八經地記下了這名寫手的筆名——纖纖手。

短短一日, 一傳十十傳百, 纖纖手的著作銷售一空,從一個墻角落灰的廁所讀物一躍成為擺在面上最熱門的書籍。

只可惜故事在鬼主講述故事那裏戛然而止,修真界淳樸慣了,哪裏讀過這種堪比後世網絡文學的書冊, 個個抓心撓肺, 恨不得蹲守在書鋪門口,下冊出來的第一時間就搶到手。

但下冊遲遲沒有出來, 纖纖手很聰明,留給了大家細細回味的時間。

等到大家把情節一次又一次翻開,感慨頗深之時,他並沒有發行下冊,而是寫了很多衍生讀物。

《禦獸魔主和正道魁首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》,《千年後再遇,是白月光替身,還是真人轉世?》,《每天都在暴怒的鬼主和那個無法無天的少女》,《比一見鐘情更浪漫的是傾蓋如故》……

各種cp,各種口味,什麽方式都有。

一戰成名,此次修真界五大境,再無人與這名小寫手匹敵。

老家夥們忙著西境大比善後和研究裂縫的來源,頭暈眼花、腳不著地了好幾日,終於忙完了。回頭一看,發現身邊年輕一代弟子人手一本大厚書,厚到一本書下去能把人掄暈的程度。

不僅如此,他們一邊看厚書,還要一邊翻薄書,似乎是在厚書中找知識對應。

老家夥們無比欣慰感動,他們在前方頂著,後輩在後方汲取西境大比經驗,這麽努力認真自覺,修真界一定會越來越好。

只是……

一個弟子路過,眼淚鼻涕糊一臉,看上去是狠狠哭過一場。西境大比有什麽值得哭的嗎?

長老想了想,對哦,我們州輸了,哭一哭也很正常,好孩子!太有集體榮譽感了!

他繼續往前走,結果又一對弟子路過,他們不但沒哭,反而一張臉笑得稀爛,嘴角合都合不上,嘴上隱隱約約說著什麽“好配……好刺激……”之類的詞,長老完全聽不懂。

秦千凝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發生了變化,世界亂套我睡覺,從西境大比出來後她睡了好幾日,歇夠了才懶洋洋地出門散步。

西境大比結束了,她準備去書鋪瞅瞅轉轉,看看自己這次會在記錄裏留下多少姓名,萬一有點小姓名,平替靈器的銷量是不是能跟著漲一漲。

結果還沒走到書鋪一條街,就看見這裏排起了長龍,根本擠不進去。

秦千凝背著手,懶懶散散的,不是很想排隊,一看這陣仗掉頭準備溜達走,結果一轉頭,發現身後不知道何時聚滿了人。

而且他們的目光……太熾熱了。

秦千凝嚇了一跳,這些人的裝扮好像不是他們州的,不會因為輸了來找她尋釁滋事吧?

她表面淡定,實則悄悄退步,想著怎麽應對這種鬧事。

結果她退一步,對方進兩步,恨不得下一刻就撲到她身上。

秦千凝這一生劃船不靠漿全靠浪,自認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,但這種場面還是頭一回遇到。

“各位……”她張口,準備先緩一緩對方的沖動,沒想到一開口,對面的人山人海轟地一聲炸開了。

“天啊,原來她說話是這個聲音!”

“那她說要嫁給鬼主時,也是用這個語氣說的嗎?我有點難受了,他們現在是不是天人永隔了?”

“她看上去好有禮貌,性子好好,不愧是我寶。”

秦千凝:?

秦千凝摳摳臉,意識到了事情並不簡單。

在她思考時,有幾個弟子鼓起勇氣向前:“秦、秦道友,請問你真的將高白前輩度化了嗎?可保來世劍心?”顯德雖然屁話很多,但該省略的細節都省略了,並未提到三清蘭,以防秦千凝被人盯上。

秦千凝迷茫地點頭。

這一點頭,對方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:“太好了,太好了,真好。”

秦千凝摸不著頭腦,頭皮有點發麻,眼珠滴溜溜轉,準備找機會沖出去。

沒想到下一刻就有人接著問:“秦道友,我可以親切地叫你一聲平替嗎,平替啊,你送走小鐵人的時候,心裏是什麽感覺呢?”

這話說完,旁邊立刻有人生氣道:“胡說八道什麽呢,她就是她,獨一無二,才不是魔主轉世,魔主肯定被正道打得魂飛魄散,哪有機會轉世?”

一群人嘰嘰喳喳吵起來,秦千凝在一片混亂中終於瞥到了有些人手上的書皮,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。

顯德!!!

她當時就怒了,這下不管這群人怎麽圍堵,一口氣就沖了出去。

顯德此時剛把下冊寫完,有上冊的懸念,各種版本CP大亂燉的造勢,他相信下冊一出,定然在整個修真界掀起狂潮巨浪。

只是……他摸著自己的心跳,為何如此不安?

此時秦千凝正在極速前進趕回住處,有人遠遠見到她來,正要笑著打招呼,就見她臉色極其難看地問:“顯德那小子呢?”

對方到抽一口涼氣,秦千凝上次生氣的時候還是在玩弄魔魂的時候,這……顯德,你怎麽就觸怒龍威了?

他支支吾吾指了個方向,本著人道主義精神,迅速給顯德傳通訊符。

秦千凝被指了個反方向,沒找見人,下一次又找人問,那人因為她更加發怒的神情再次亂指了個方向。

秦千凝就這麽在西境大比賽場裏各種繞圈,繞到後面怒氣直接爆表,選了個沒人指過的方向沖了過去。

顯德正在那裏放松休息,忽然成堆的通訊符砸到了跟前。

他迷茫地隨便拆開一個——你怎麽回事,小秦好像有點生氣。

再拆——小秦很生氣。

再拆——小秦來殺你了,跑!

顯德:……

顯德手一抖,本就酸痛的手腕連法杖都拿不起來了,哆哆嗦嗦就準備逃跑。

站起來後才反應過來,我幹什麽了?

他根本沒想到自己早已掉了馬甲,苦思冥想,確定一定是誤會後,又淡t定了下來,靜候秦千凝的到來。

老秦通情達理,只要我和她好好講——

“顯德!滾出來!”

咚地一下,顯德掉凳了。

講個屁,你看她手撕魔魂時講理了嗎,顯德覺得還是等她冷靜一下再溝通,當即就準備遁走,結果秦千凝一個閃現,出現到了他跟前。

顯德當即舉雙手:“冷靜,冷靜。”

秦千凝冷笑一聲:“你蹭我熱度,還讓我冷靜?”

顯德豬腦過載,迷茫了一下:“啊?老秦啊,你這是什麽意思,我怎麽聽不明白——”

“纖纖手,別裝了。”

顯德:!&*@#

這一刻,他的大腦閃現白光,直接燒了。

“我不是……你怎麽……何時……有誤會……”各種回答輪番上陣,但沒一個說完全。

千言萬語匯做一句:“姑奶奶,我錯了!”

他當即滑跪:“我不該不經你的同意,將我們的故事事無巨細地講述,更不應該看你受歡迎,出了七個版本的故事,但我都在每一頁寫了此故事純屬筆者揣測,最後也沒有下結論,而是留給讀者自己想象的空間。”

一般人在第一層,聰明的人在第三層,但秦千凝已經到了第五層。

顯德正在誠心誠意道歉,秦千凝忽然擡手按住了他的肩膀,他尾音滑出了山路十八轉,戛然而止。

秦千凝微笑:“蹭我的熱度,還不跟我分紅,這過得去嗎?”

顯德:“啊?”

秦千凝還道:“你隨便寫,我甚至還可以做配合,但我要平替靈器擁有全部書籍的冠名權。”

顯德:“啊?”

背上的冷汗浸透袈裟,他跌坐在椅子上,摸了摸光滑的腦袋:“你等我反應一下。”

秦千凝也不慌,就在他面前慢悠悠地坐下。

顯德再三思考,確認自己脫離生命危險後,重重舒了一口氣。他擦掉額前的冷汗,也不管自己怎麽掉馬的,覺得先穩住秦千凝最重要。

於是他問:“您說的分紅,具體是什麽意思?”

秦千凝笑得很溫和:“我看你銷量這麽好,短短幾日寫了這麽多本,一定狠狠撈了一筆吧?”

顯德有一種文人的敏感,當即怒道:“談錢多俗,我追求的不是那個!”之所以掉馬甲也沒什麽反應,也是因為面前的人是秦千凝,若是其他人,他打死也不會認的。

“我寫東西,不是為了追求賺靈石,是為了更大更深的東西,你懂嗎?”這些顯德不會對其他人說,因為這和修真界的規矩格格不入,人人都想追求大道,他一個佛子,居然更想追求其他的、別人看不起的東西。但秦千凝不一樣,她一直都獨異於人,說不定可以理解他呢?

被顯德用圓溜溜的星光眼盯著,秦千凝也不好擺出威脅的冷臉了,聳肩道:“我明白,追夢嘛。”

顯德當即就感動得一塌糊塗,恨不得握著她的手啜泣道:“知我者老秦也。”他垂著頭,“大佛修我想當,但大寫手也不差,你看著,我一定會證明自己的。”

秦千凝:“我可以給你獨家專訪。”

顯德:“!”

“秦啊,秦啊!”他恨不得飆出兩行熱淚,“你我前世一定是親兄妹!”

秦千凝推開圓溜溜的小光頭:“親兄妹也要明算賬,分紅的事——”

“都拿去!銅臭味兒豈不侮辱了我聖潔的夢!”

秦千凝:“……”

她看著顯德,覺得他比大學生還要理想主義,真是一個純純的、高尚的傻蛋。

她就喜歡傻蛋。

川劇變臉的真正傳承還得看修真界,秦千凝當即就換上笑臉:“你說得對,我們前世一定是親兄妹。”

顯德哇哇捶胸,高山流水覓知音,他這一生太值了。

知音說,別哭了,趕緊寫吧,熱度下去了不好賣了。

顯德擦擦淚,完全不懂什麽叫催更,備受鼓舞:“我已經寫好下冊了,就等著熱度最高的時候,一舉推出。”

秦千凝看他這麽鄭重,忽然福至心靈:“下冊和上冊不一樣是嗎?”

顯德點頭,把比英漢詞典還厚的手稿拿給她道:“你那日說,書冊不應該僅僅用於死板地記錄,所以我想若是能陳情辨理、感懷述說,那我作為寫手的意義也就達到了。”

秦千凝接過,翻看了一下,下冊風格更平一點,但平淡的文字反而蘊含著巨大的情感,有鬼主被煉化前的酸苦,封閉千年的孤寂,最終毫不猶豫走向忘川的灑脫……鬼主的心願達到了,他不僅僅作為配角被記錄下來了,他擁有了完整的故事,值得被現世後世記住。

再往後翻,計母出場,顯德竟然將前情全寫出來了,包括冉元洲這個贅婿如何無恥拋妻棄子,冉家如何壓迫凡女……事無巨細,無疑是公然挑釁冉家和冉元洲。

秦千凝訝然地擡頭:“你可知後果?”

顯德笑道:“我只是一個真實的記錄人,有何可懼?”

秦千凝百感交集,甚至想著要不要合理商量一下分紅了。

半晌,她合上書,認真地看著顯德:“修真界時常強調靈根、血脈、資質等天賦,但比起聰慧或強大,我認為善良是更重要的天賦。”所以她很幸運,能遇到顯德、師妹師弟、鬼主等等,這些赤子之心的柔軟少年。

顯德楞了一下,秦千凝一正經的時候,總會說出一些讓人觸動頗深的話。

他坐在她對面,垂眸輕笑了一下,然後猛地反應過來,擡頭問:“我能把這句話寫進書裏嗎,當結語再好不過了!”

秦千凝:“……”好強的事業心,顯德你一定能名揚修真界的。

多了人討論夢想,顯德還是很興奮的:“對了,我打算隨書附贈一些小故事,書鋪老板反饋給我說,你和鬼主、小鐵人等等各種人的故事後續都很受歡迎,所以我決定一樣寫一點虛構幻想,這樣銷量還能上去一點。”

秦千凝很驚訝,顯德這也太有頭腦了,竟然悟到了if線番外。天不生我纖纖手,網文界萬古如長夜。

秦千凝表示沒有意見,有錢賺,隨便你拉郎。

很快,風靡全境的纖纖手終於釋出了西境大比下冊,隨書附贈了二十本小番外,有純愛向的,純友誼向的,友情以上戀上未滿的,單箭頭的,還未來得及動心就錯過的……

不僅如此,驚爆消息,竟然還搞到了秦千凝獨家訪談,誰能比得過?小小寫手界,接受震撼吧,你們根本毫無競爭之力!

有寫手質疑過纖纖手是盜版瞎編,但西境大比勝利的五宗紛紛表示記載真實,戲份最多的秦千凝更是沒有出來辟謠,說明纖纖手上面一定有人。

書鋪直接被沖爛了,買不到,根本買不到。

於是大家自發組成學習小組,師兄師姐師弟師妹湊一堆,拿著好不容易買到的一本高聲誦讀,管你哪個峰頭,只要你磕鬼主和小秦……什麽,你磕和魔魂,滾吧你,什麽品味。

老一輩看到成群結隊的學習小組,被感動得要命。看來這次西境大比的意外裂縫確實嚇著年輕人了,老朽幾百年從未見過弟子們學習西境大比經驗有過如此熱情的時候。

或許有人一開始是被噱頭吸引,但拆開正文一看,立刻陷了進去。都不用看到後面,光是鬼主強撐著講述自己過往,希望能在大比記錄裏留下姓名時,修士們就看得眼淚汪汪的。到了後來看到他願意犧牲自己、加入大家獲得新生、歸於忘川前最後也是唯一一次盡興玩樂時,大家已經哭成了淚人。

“我表姨家的幺女嫁入了中州,我要傳訊給她問問婁家的情況,若是還有遺址,我想給鬼主在埋骨地點一盞往生燈,希望他來世快樂。”

傳訊符一出去,過會兒就回來了,表姨家的幺女也在廢寢忘食細品中,帶著哭腔道:“我問了,沒有,不知道埋骨地在何,但我相信我們小秦隊伍一定會找到的。”

這種情況在各個地方上演,鬼主那波感動過了,又是計母那波的憤怒。年輕一代總被老一輩訓斥稚嫩、莽撞、魯直,但某種意義上來說,這也可以叫做真誠不世故。

他們從大比觀眾那裏聽來了驚心動魄的歷險故事,又從書裏讀到了向往已久的膽肝相照,更感受到了筆者文字裏真誠,所以他們根本沒有懷疑過故事的真假,以真心換真心,大家才不管你冉元洲劍道之光的名氣有多大,冉家和飛雲宗勢力多麽強,我就是要對你們指指點點、口誅筆伐。

冉家和飛雲宗喜歡老辦法行事,根本沒把小小書冊放在眼裏,卻不料短短五日不到,大變天,只要是年輕修士,沒有人不知道這些故t事。

哪怕有很多劍修一直以冉元洲為目標,追隨他的劍心,也在讀過書冊後懷疑起他的品性來。

“我見過冉前輩……冉元洲出劍,確實驚艷,做不得假,但我也有聽過他和凡女的糾葛,我以前也懷疑過一介凡女怎敢挑釁他們,但我最終還是被他浩大的名聲所蒙蔽。”有很多劍修後輩們開始反思,“若我不辨公理,只一味追求強大,我這劍道修得又有什麽意義?”

爭議甚囂塵上,等傳到冉元洲耳朵裏時,他甚至覺得這不可理喻。

“只是一本書?”冉元洲覺得太可笑了,“區區一本書而已,怕什麽。”

冉家家主也不能理解:“大概是他們贏了西境大比,風頭正盛,有追隨者也正常。不過只是一群小孩子,翻不起什麽波浪,估計一個月不到這些議論就會消失。”

但他們沒想到,這議論不斷沒有消失,反而越傳越遠,從西境到五境,年輕人之間互通有無,故事越傳越烈。

冉家和飛雲宗一時被架在火上烤,連忙出面澄清,並動用勢力強行鎮壓流言,卻沒想到這樣反倒激起了眾怒。一百多斤的體重,九十斤的反骨,越壓越說。

當然,他們不會正面說,就在背後嘀嘀咕咕,一群毛頭小子滑不溜,抓也抓不住,彬彬有禮一問不承認,誰能想到這群小鬼能把大名鼎鼎的冉家逼到這個地步?

“豈有此理!”冉家家主把手裏的玉如意硬生生砸斷了,“修真界後輩為何是這般模樣,究竟是從哪兒習來的歪風邪氣?”

而計綏作為事件的主角,反而是最後幾個知道的,只因大家怕觸及他的傷心事。

聽完傳言後,他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平靜。

師姐沒有騙他,原來真的會有千千萬萬張嘴替他辯駁公允。

她說“我們要去到更高的地方,讓更多人看見。曾經無計可施、無法招架的‘人言可畏’,那些人總會嘗到的。”,沒想到半年時間都不到,就做到了。

別人小心翼翼等待他的反應,卻沒想到最後他只是合上書,輕聲道:“幸好遇見了她。”他一定不會走上母親夢中所見的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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